Live(現場演出)是音樂藝術很重要的特徵，
因為音樂是「時間進行的藝術」，
看一幅畫，5秒內可以一眼掃完，但畫家可能要辛苦3個月，
作曲家寫了一首10分鐘的交響樂，若你要欣賞，
一定得乖乖聽完10分鐘才能看到全貌，
即便你第二次、第三次…品嘗，每次都還是10分鐘，無法鳥覽，
在古典樂興盛發展時期要聆聽音樂，一定要看Live，
這是最原始的聽音樂方式。
當記錄聲音的工具被發展出來，在音樂產業投下一顆震撼彈，
欣賞音樂不一定要現場聆聽，只要有「留聲機」即可，
用常理想一下，這會不會衝擊到Live市場？好像會…
因為聽眾不用受地點限制，大老遠跑去音樂廳，
且再也不用花大錢買票看真人演出…
可事實上沒有，因為留聲機出來的聲音跟Live品質實在差太多，
聽眾聽到好聽的錄音作品，反而加強看Live的慾望，
有好長一段時間，錄音科技工程都在改進”如何更像Live”這件事情。
錄音技術不斷改進到今天，終於”反客為主”了，
強大的取樣音源、數位修改…讓錄音室出來的東西更棒?
早期無論歌手、樂手都很強，因為錄音會讓原本實力打折，
所以樂手要表現的更好，才有「折」可以打，
現在錄音技術今非昔比，主客顛倒的關係，
造就了「偶像歌手」的誕生，
以前的歌手、樂手，實力是最重要的，現在的歌手要先長得好看，
反正作品可以「後製」，Live放卡拉就好，甚至還可對嘴，
事實上，還有人錄音是「代唱」。
不說唱歌，樂器是直接被取代，
你相信你聽到的唱片7成以上的鼓都是假的嗎?
除了一些情緒性很大的樂器以外，很多都是假的，
但我說的”假”不是不好聽，事實上是更好聽。
那種乾淨、整齊、精準的標準一直在提高，
導致現在聽眾的耳朵養成一套"基準"，
那個基準只要拿去任何的Live，結論都是…
「怎麼那麼難聽?」，「怎麼跟CD落差如此大?」、
「solo怎麼一直掉音?」、「音準怎麼差那麼多?」…
上面落落長講一堆，其實是要闡述一件事情，
很多人以為看Live是因為Live比CD好聽，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不少人認為，CD聲音怎可能比Live屌？
畢竟這麼昂貴的音響器材，一定更好聽才是，確實如此，
用高級吉他+高級音箱彈出來的聲音絕對比你家喇叭好聽，
但前提是，它必須是個"無瑕疵"的空間，
影響聲音的因素很多，例如場地空間、雜物、戶外環境、共振 …(音場)，
樂器也常常受到迴授、雜訊、頻率、串音、吃tone…等問題干擾，
經過這些雜七雜八最後反饋到你耳裡，不知道已經幾折了…
歌手更不用說，Live的音準、穩定度、節奏感能有CD的1/2準就偷笑了。
很多聽眾認為的「好」其實是種認知錯覺，因為一般人用MP3聽歌，
在家裡音響也不能開很大，誤以為現場那種大瓦數、低音砲…
是「好」的意思，其實是「爽」的意思，
如果自家有很不錯的音響，用CD播放絕對更屌，
拍子之準、音色之穩、Solo之乾淨、每個音符細微的變化…
完全掌握在你耳裡。(還有人覺得「太高級」(假)，反而用黑膠聽…)
再說用膝蓋想也知道，錄音是幾百次選一次，還可以無限剪貼，
Live只有一次機會，怎可能不出錯。
套一句音樂人的玩笑話:[千萬不要相信錄音室出來的東西]
雖然批評了這麼多Live的缺點，
但我認為唯有Live才能真正傳遞音樂的藝術價值。
你有沒有想過為何音樂不是歸類在”聽覺藝術”，而是”表演藝術”?
因為Live即Life，生命的意思…如果你沒有去欣賞音樂的Live，
等於這首歌只聽了一半…兩者差異的關鍵字就叫：「情緒」，
情緒才是音樂真正的靈魂。
在錄音室裡，求的是準，所有的音符都要”穩定”處理，
為求準，情緒的控制就要收斂，比如一個鼓手，
打到副歌很high，一high起來，力道過強、節奏加速…
肌肉控制不穩定，音色不平均，這種在錄音室裡只有「死」一個字，
但Live求的不是準，是當下的情緒，
甚至是完全相反的音樂哲學(情緒張力最大)
這跟聽CD最不同的地方就是，
即便同一首歌，同一個人演出，
聽100次Live，就是100種不同的感覺。
Live才可以完完全全表現一首歌真正的藝術性。
幾年前看一位爵士提琴大師來台演出，
他從前面抒情的鋪陳，慢慢展現音階流暢的變化，
演奏到主段…逐漸加快，
一直加快一直加快一直加快一直加快……
快到樂隊幾乎跟不上了，大家都很緊張看著他(是否要失控了?)
大師的汗水持續飆出…頭髮濕了，繼續拉…
汗珠在額頭上集結成水，順著髮梢直落地板，
加速到末段他的身體不自覺跟著拉弓狂扭起來，
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提琴這種敏感的弦樂，
只要稍稍肌肉控制不穩，音就會飄，可顧不得那麼多，
讓身體隨著節奏飛舞，寧願犧牲走音、妥協自己耳朵，
也要這般激情呈現音符…加速到最後幾個音，
突然「激」的一聲分岔雙音，急停收尾！
全場屏息…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站在「好聽」的角度，最後一個音完完全全爆炸，
力道收不住拖拍，雙音不乾淨，音色平衡也不對，
可是當他拉完一瞬間，全場靜默5秒，全體起身轟雷鼓掌，
掌聲超過3分鐘…。
我看著大師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癱軟虛脫差點沒直接跪下來，
好像一個晚上多P搞了24小時般…畢生精力傾瀉而出…
短短5分鐘的Solo，拉出他30年音樂生涯的酸甜苦辣，
我不認識他，但彷彿陪他歷經過人生陰晴圓缺、喜怒哀樂…
那一刻，我好似進入他內心最深處，感受他的感受…
請問這些拍子不準、速度失控、走音亂飆…CD聽得見嗎?
我用Tori Amos的名曲Winter(CD版本)
來舉例Live的動態是如此的有機，情緒是多麼的美麗。
原曲用了大量弦樂、和聲加強段落、鋪成，營造壯闊氣勢，
如果只聽CD的音樂我會覺得非常適合用在「魔戒」這種史詩冒險電影，
可若你再聽Live版，把歌詞拿來對照一下，完全是不同意境，
一首對父親的思念曲，在一個冬天，回憶…崩堤…。
Live版並沒有CD版加了有的沒的，
段落層次單純用鋼琴的輕重、速度、即興呈現，唱法激情，舉例來說，
2.42，4.28處的myself故意空掉樂器(第二次還多空一拍)，
4.05處Hair is grey and the fires are burning飆高音後
So many dreams…情緒直落，
4.34三次When you gonna…輕、中、重層次都不同
(第一次略微笑，第三次卻帶些哭腔)，
你有沒有思考過……為什麼？
跟著歌詞看，她每次回馬槍的myself，是對自我的迷途反省，
Hair is grey and the fires are burning直接用高音呈現畫面戲劇性的對比，
順便對比後面的歌詞So many dreams on the shelf…，
三次When you gonna…漸進鋪成思念的情緒，
第一次When you gonna是甜蜜的(微笑+氣音)，
第二次When you gonna是快樂的(回憶)，
第三次When you gonna瞬轉為悲傷，沉痛的…(歇斯底里的哭腔)
短短6分鐘Live，有太多太多可以好好欣賞的層次埋在細節裡。
(還有太多輕重音，和弦搭配、拍子情緒…等可以解析)
理論上，只用一台鋼琴是很難表現出CD裡豐沛的情緒，
但Tori Amos做到了，而且更屌，去除那些雜音，
反而更接近歌名Winter的冰冷感，孤寂感，
而內心的激昂火熱，則用歌喉，琴聲，燃燒它。
這些東西，用CD聽實在太不過癮…是吧！
這種例子實在太多了，像Foo Fighters，
我剛認識他們的時候聽了錄音室作品，完全不覺得哪裡Grunge？
可是你聽聽看The Best Of You CD版跟現場版，
Live那種撕裂心頭的震天吶喊，恨不得天堂的kurt cobain (Nirvana)聽見…
Guns N' Roses也是舞台掛的，
單就CD作品你很難明白為什當時這麼多人為之著迷，
可是你聽聽看Live版的Welcome To The Jungle，
這是N年前超爛的畫質+音質，可是主唱那種狂野，放肆，
即便跟現在號稱超級金屬樂團主唱相比，都還強的多，
完全是睪固酮激爆到極點才唱得出來的聲音…
當然，Live若能呈現的跟CD一樣，那也是一種屌，
比如大家去聽Dragonforce的Live，
一定也會有人跟我一樣想說，幹！CD做的那麼屌，
來見識一下Live的相似度高達幾成…
或是，來看看Vitas到底會不會破音？
但這畢竟是少數的技術性樂團(藝人)，每天有幾百個國家上演幾千場Live，
這些創作者、藝術家、樂手目的絕對不是要來告訴觀眾：「我很屌」！
而是：「我想說故事給你聽…希望你感動…」。
講的白目一點…如果花這麼多錢，聽Live跟CD是一樣的，
那幹嘛不去聽CD？下載還不用錢…難道只是為了高級音響嗎？
當然就是要聽CD聽不到的東西。
現在台灣聽眾很幸福，筆者歷經過只有三大音樂祭的年代
(野台、海祭、春吶)，現在的音樂祭數量是10年前的兩倍以上，
樂團甚至有五倍以上…
絕對不是坐在家裡點點youtube就可以感受的。
這時代，要叫聽眾買CD已經不太可能了，
但是Live真的要親臨，尤其自己喜歡的藝人、樂團、樂手…
這些藝術家富饒的情緒、人生旅途精煉出的音符，
真的很難灌進CD裡…
[本日Metal語錄]
看100部A片也不會比做一次愛還爽
留言列表
